查看原文
其他

俗语言 | 俞理明:词汇聚合中结构对词汇变化的特殊影响

俞理明 中国俗文化研究 2021-09-16








俞理明(1952-),男,四川大学中国俗文化研究所研究员,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、汉语言文字学专业博士研究生导师,从事汉语词汇和语法的历史研究。












提要:储存在大脑词库中的词汇成分,处在多维的聚合关系之中,这些聚合关系有助于我们了解词汇的历史变化。在多维的聚合关系中,语法结构是词汇成分互相关联的一个重要因素。本文讨论由于词汇聚合中不同词汇成分因结构关联而引起的变化。1

关键字:词汇聚合   结构类推   重新分析   非理变化














词汇在大脑词库中以聚合的方式存在。聚合是储存状态下,语言系统内部各类关系的总称,它为满足使用者的语用选择而存在。对比之下,组合关系主要是线性的,而聚合关系是立体多向的。同一语言成分,从不同的角度跟其他成分互相联系,形成不同的聚合关系,从不同方向互相影响、引发语言变异,促成新的语言成分产生。

从认知的角度来看,词汇认知中的各种联想关系,其实就是词汇中的各种聚合关系的反映,因此,理清词汇的聚合关系,也就是弄清词汇变化中的基本途径,有助于解释词汇变化的过程,帮助我们加深对词汇变化的理解。本文尝试从语法结构的角度,分析词汇聚合中结构对词汇变化的影响。




1,词的语法属性聚合:词类

郭锐《现代汉语词类研究》认为:

“词类实际上是以词的词汇层面的表述功能为内在依据进行的分类”,表述功能“不是一般的语义,它是一种表义模式,因此它是抽象的。认知语法的研究表明,语法和语义没有截然的区别,语法无非是抽象的语义,表述功能就是一种抽象的语义,是一种语法意义”。(92-93)



汉语研究中对词类的认识,有一个发展的过程,《马氏文通》以意义(概念义)为主要依据分类;王力先生等主张结合意义、形态、功能来划分词类,或者,据词汇-语法范畴来区分词类;高名凯先生据狭义形态认为汉语没有词类;方光焘先生提出“广义形态”,把组合功能看作形态;近年来学者认为功能或词的分布特征是词类划分的标准,词类有意义标准,但二者不能等同;郭锐提出,词类应该是词的语法意义的类型。袁毓林则提出各类词的典型特点,作为划分或判别词的语法类别的依据。

补充一点,词有多义性,同一个词的不同意义,有不同的组合对象和方式,因此,多义词的分类要以义项(也称作词项)为单位,一个词的不同义项应该按它们的意义和功能分别归属不同的类别。

词类分析建立在相同结构功能的基础上,同一语法结构中,同类的词在同一位置替换,以完成有区别的表达,比如:

吃/饭-面-菜-肉……。

词类的划分,就是以这种替换功能为标准的。但是词的替换共通性有差异,有时,同一组词在搭配上会有明显的差异,比如:

吃/饭-菜-面-肉。

煮/饭-菜-面-肉。

做/饭-菜-面*-肉*。

切/菜-肉-面-饭*。

洗/菜-肉-面*-饭*。

这是词义内涵引起的同类词组合功能不同,由此引起词类的内部分类,即词的次类。在同一词类之内,可以含有多个层次的区别性分类

词是构成句子的基本单位,词类是基本的结构聚合。因此,词类是词汇与语法的交汇点。词的语法聚合关系或替换关系,可以用来检验词类分析的合理性或可靠性。凡能够在同一语法结构的同一位置上发生替换而不改变结构意义(构式义)的词,就是同类的词,反之,就不是语法上的同类词。汉语词类分析中,目前有些被归为同类的词(尤其是同一次类内部)在语法上没有可替换性,因此造成了词的次类分析中的混乱,比如副词。

从历史角度来看,语法聚合也是考察词的演变的基本角度。几个在形式上有关连、意义又相同的词,如果在一定的时间内出现在同一个语法位置上的话,那么,可以肯定它们的源流关系。比如谓语位置的“奈何”和“那”:

羌愈思兮愁人,愁人兮奈何?(《楚辞·九歌·大司命》)

牛则有皮,犀兕尚多,弃甲则那?(《左传·宣公二年》杜预注:“那,犹何也。”杨伯峻注:“那,奈何之合音。顾炎武《日知録》三十二云:‘直言之曰“那”,长言之曰“奈何”,一也。’”)

在先秦文献中保存的“奈何”的合音形式“那”,仅此一例。东汉末期,出现了状语位置的“那”,表示“怎么、哪里”,它与秦汉时的“奈何”一脉相承:

国君去其国,止之曰‘奈何去社稷也’;大夫曰‘奈何去宗庙也’;士曰‘奈何去坟墓也’。(《礼记·曲礼下》)

奈何得纪侯郑伯然后能为日也?(《公羊传·桓公十三年》何休注:得纪侯郑伯之助,然后乃能结战日以胜。)

行者当那分别知五阴?(汉安世高《地道经》)

素行殃福无有,死中亦无有,已无有中当那得往?已不得往当那得生?已不得生当那得老病死?生死如流水,不行生死业便止。(汉安世高《地道经》)

“那”又作“如、若”问处所,与先秦以来兼问事理和处所的疑问代词“安、恶、焉”占据相同的语法位置,并有相同的意义,成为它们的替代形式:

道人咒愿:“诸妹那来?”(汉康孟详《中本起经》卷上)

佛知其意,即隐七日。至八日旦,迦叶又念:“今有余祚,供佛快耶。”应念忽至,迦叶大喜:“适念欲相供养,来何快耶?间者那行,今从何来?”(汉康孟详《中本起经》卷上)

树神人现问梵志曰:“道士那来,今若行耶?”(汉康孟详《中本起经》卷下)

譬若如人从生而盲,若百人若千人若万人若千万人,无有前导,欲有所至,若欲入城者,不知当如行。(汉支谶《道行般若经》卷三)

“安”“恶”“焉”询问处所时,可以作“安所”“恶所”“焉所”,与此相应,“那”“如”也可以构成“那所”“如所”:

安所求子死?桓东少年场。(《汉书·尹赏传》)

即问:“是学当所从闻,当所从学?”其佛言:“有怛萨阿竭署当学。”“当那所闻。”实时言:“有佛名释迦文,在祇洹,当从是闻。”(旧题汉支谶《文殊师利问菩萨署经》)

我弃家学道作沙门无家,我当那所得家?(三国吴支谦《赖咤和罗经》)

时今怛萨阿竭,如所得法乐忍,惟愿说之。(旧题汉支谶《伅真陀罗所问如来三昧经》卷下)

和“安”“恶”“焉”替换性的承继关系,可帮助我们确定“那”“如”“若”词性,也进一步证明三者之间的类同关系,即这几个词形相关成分在语法-语义同一性。

唐代以后,“那”又构成复合形式“那里(哪里)”,延用至今,兼问事理和处所。(有个抗战时的笑话,一位中国官员携夫人接待一位美国人,美国人按西方习惯,向这位官员恭维他的夫人真漂亮,这位中国官员按当时中国习惯说“哪里,哪里”,表示谦退(意思应该是“哪里算得上漂亮”,哪里问事理,通过反问表示否定),结果那美国人把“哪里”理解为“什么地方”,愣住了,回了一句:“全身到处都漂亮。”)

“奈何”合音为“那”又变为“如”“若”,三者的语法功能与“安”“恶”“焉”一致,并且也可以跟“安”“恶”“焉”构成“安所”“恶所”“焉所”一样,可以构成“那所”“如所”,它们之间的类同关系,也是新兴的“那”取代“安”“恶”“焉”的一个过程。

词汇形式变化的源流考察,需要结合对它们语法地位和语义关系的考察,当形式发生变化而语法-语义保持不变的时候,它们的源流关系才可以确定。


2,词的结构方式的聚合

在合成词内部的各语素,通过不同的结构关系组合在一起,这些结构关系也形成了词汇内部的语法聚合,包括以下三大类:

实语素与实语素之间的组合关系:并列、主谓、动宾、偏正(定中、状中、动补)。

实语素与虚语素之间的组合关系:附加(前附加、后附加)。

重叠关系:通常分为AA/AAB/ABB,AABB,ABAB,A里AB,语素重叠与非语素音节成分构成的叠音不同,重叠受语法的复合规则控制,而不是对语音的简单记录。

由于句结构和词结构的关系的一致性,因此,句结构有时会对词结构发生影响。一些句法成分被插入具有整体性特征的词汇成分中,使一些词结构发生逆变,转为词组,形成所谓的“离合词”。

通常,离合词出现在动宾或动补关系的复合词中,但是,如果在语用中,由于受到同一聚合中其他词的结构关系影响,人们错误地分析复合词内部的结构关系,把本非动宾关系的双音词当作动宾关系作离合处理,这就造成了非理的类化离合词:

开张——开不了张,并列结构被重新分析为动宾结构。

企,启也;启,开也。言自延竦之时,枢机皆开张也。(《释名·释姿容》)

夜市直至三更尽,才五更又复开张。(《东京梦华录》卷三。开张:开启)

我是奉元路南坊开张机房耿大第二男顽驴。(元陶宗仪《南村辍耕录》卷十三。开张:开设,从事经营活动)

官人打贼,把家俱壶碗给毁掉了一多半,茶座也没给钱,全都吓跑啦,明天我们就开不了张了。(《三侠剑》二回,开不了张:无法从事经营活动)

关了张——关张,对“开张”作动宾分析后,替换反义动词。

东伦敦开始西移,中国餐馆大东楼听说还逞强开着,中国水手公寓也没移动,但华侨洗衣坊却大多关了张。(萧乾《银风筝下的伦敦》)

得意楼酒馆看来又要开不下去。一街的人都预言,用不了多久,就会关张的。(汪曾祺《故人往事》)

“开张”重新分析的语境支持,来自语言系统中的环境类化,比如“开市”“开门”:

京都戏馆,俱于元旦开市。(清采蘅子《虫鸣漫录》卷一)

这年月,作官的今天上任,明天撤职,作买卖的今天开市,明天关门,都不可靠。(老舍《茶馆》第二幕)

这马路上一带的店铺都没开门。(茅盾《送考》)

这个变化可以这样描写:

(1)同义语素构成的并列结构“开张”,表示商业营业,与动宾结构的“开市”“开门”具有同义关系,“开”的动词性得到强调,而“张”的语义弱化,所指不明。

(2)复合词“开市”“开门”都可以作分离处理,如“开了门”“开不了门”,类推的结果,“开张”也就有了“开了张”“开不了张”的表达方式,实现了非理的分离。

(3)动词“开”与“关”具有反义关系,用“关”替换“开张”中的“开”,形成“关张”造成非理仿词,再分离为“关了张”,也与“开不了张”同义。

由于意义上的关联(同义词或处在同一语义场的同类词的影响),人们把意义相同相关的复合词,认同为结构上相同的复合词,导致词在结构聚合中出现归类错误,一些非动宾组合的词被误认为是动宾组合,有了动宾组合的分析,发生离合变化。这类现象还比较普遍:

睡|觉,洗|澡——吃饭、做事//洗手、洗脸、洗脚、洗头

跳|舞、舞蹈(同类意义并列语素)——唱歌、画画(动宾)

打|架(正反并列动语素)——打仗(动宾,工具宾语)//吵架、骂架(打架的仿词,其中“架”名词化了)

“睡觉”“洗澡”“跳舞”“舞蹈”“打架”,其中“睡觉”“打架”是反义并列,其他都是同义或近义并列。但是由于这几个词的语素义不明确,导致结构关系不清晰,而跟这几个词处在同一语义场的常用词语都是动宾结构,于是人们把它们也看成是动宾组合,使它们有了动宾词的离合表现,成为仿构动宾式。

仿构动宾式与它们的同类形式之间,大体存在三种情况:

(1)前语素不变,后语素替换:“提个醒”(提个意见)、“透个视”(透个气)、“投了降”(投了篮)、“游过泳”(游过一百米)

(2)前语素替换,后语素不变:“考过试”(考过秀才)“面过试”。

(3)前后语素都替换:“学好习”(读好书/学好本领)。此外,还有否定性的“A什么B”:过什么节,睡什么觉(看什么看/看什么书,采用了前者的否定语气、后者的结构分析的综合性变化。)。“A不了B”,过不了节(过不了河)。

一些单纯结构的连绵词,也被视为复合词,作了分离性处理:

慷慨——慷他人之慨。“慷”有“大方对待”义,元刘祁《归潜志》卷十:“王副枢晦子明,自布衣時慷人以侠闻。”

滑稽——滑天下之大稽。滑,有动词义,但“滑稽”中的“滑”是连绵词中的记音用字。

本非动宾结构的双音动词,在经由动宾化而分离的过程中,大致有以下几个基本因素,导致了变化的发生:

(1)处在句子主干位置的词可能发生分离性变化。

(2)整词不及物,该词后面通常没有其他实义成分出现。

(3)前语素动性明显,及物性强,语义显豁;后语素意义不明或兼作名语素。

(4)聚合影响,与某些常用的动宾结构的动词词义相关相类、与常用动宾结构的动词有共同语素或同形语素(上学-同学)。

(5)在类推的作用下,完成非理仿构,前语素被理解为动词,后语素被重新分析为名词,整词被理解为动宾短语。

动补关系中,往往可以插入补语助词、否定副词等语法成分,发生分离性变化,其中动补式复合词离析为短语后,动补关系仍较明显,如“抓紧”、“看透”、“吃饱”,可以说“抓得不紧”、“看不透”、“吃得饱”,等等。但是,受动宾离合的影响(洗个碗,跳个舞,吃个饭),数量词“一个”或量词“个”可以插入动补组合,比如“吃个饱”“看个够”等,这样的组合有违通常的动补结构关系,因此有分析否定“个”的量词性质。但无论如何,在插入之初,“个”是作为量词进入这个组合的,其中是否受到动宾关系类比的影响,补语在形式上名词化了?这种关系在共时平面已经不清楚了,或许要通过历史考察来论证。

在离合关系中,还有非并列关系并列化的现象,如:

他的讲义模仿的是章太炎的笔法,写些古而怪之怪而古之的奇字,用些颠而倒之倒而颠之的奇句。(郭沫若《我的童年》)

广告(状中)-广而告之,推广(动补)-推而广之

“而”通常连接谓词,被“而”连接的谓词,大多是并列关系,也有状中关系。在“V1而V2之”是在这个基础上形成的一种固定形式,以下是《汉语大词典》立目的“~而~之”,按其中“~而~”与“之”的结构关系可作如下区别:

A并列同宾(V1而V2之=V1之而V2之):分而治之,取而代之,尤而效之,敬而远之,神而明之(神此易道而顯明之),极而言之(把话说到尽头),究而言之,要而言之,要而论之,总而言之;

B并列异宾(V1而V2之=V11而V22):大而化之(光大德业以化万民);

C状中(V1而V2之=V1V2之):等而上之(按某一等次再往上),等而下之,笃而论之(确切地评述);

D重复(V1而V1之=V1之):久而久之;

E双音词离析(A而B之=AB):堂而皇之,笼而统之。

这是一个V1V2并列的组合,其中,V1和V2在结构上并不紧密,具有临时结合的特点,但在仿拟中,出现了不同的趋向,一方面,它有离散的趋向,由一个并列同宾的组合,产生了并列异宾的组合;另一方面,它又有紧密度提高的趋向,出现了状中组合和双音组合(包括连绵词),甚至可以用同一个词重复。

其中的D组“久而久之”是对“久之”的局部重复,但不能分述为“久之而久之”(比较“分而治之”可以分述为“分之而治之”),也不能去掉“而”说成“久久之”(比较“笃而论之”可视同“笃论之”),是一种受“~而~之”结构影响下产生的特殊的重叠方式。E组把双音复合词作为并列的复合谓词作离析处理,更是非理的。

谓词重叠正反对举的强调否定(“V都不/没V”,原型是“连V都不/没V”)结构组合中,通过对同一谓词的正面陈述和添加否定的陈述并举,达到强调否定的目的。其中后面的“不/没V”是表达的主体,前面的“V都”是对后面“不/没V”的前置性重复,这类表达中也出现受聚合类比影响出现非理的变化:

看:看都不看。(看——不看)

够:够都不够。(够——不够)

(全形重复,符合常规结构关系。)

听说:听都没有听说。(听说——没有听说)

看见:看都没有看见。(看见——没有看见)

(非全形重复,但重复部分可独立使用,也符合常规结构关系。)

晓得:晓都不晓得//知都不知道。(晓得——不晓得//知道——不知道)

没得:得都没得//有都没有。(没得——没得//有——没有)

(这两个四川方言词的重复部分不可独立使用,不合常规。)

一般单音词的否定形式也是它的反义形式,动补复合词通过重复可以单用的动语素、否定全词实现。但是,“晓得”或“知道”重复的是不能独立使用的动语素,呈非理性。其中“没得”更有三处违反了重复的规则:

(1)“没得”的反义形式不是“得”,而是“有”,重复的基础不同。“有都没有”似乎符合重复的要求,但其中“没有”是一个动词,又与两个词构成的短语性否定陈述不同(如“没有/看见”中“没有”是副词)。

(2)发生重复的不是前语素“没”,而是后语素“得”。

(3)“没”是原复合词的构成成分,而不是重复中添加的成分。

因此,它是一个严重变异的谓词重叠正反对举扩展式,原因在于,“没得”属状中关系,本非动补结构,没有资格进入这种变化形式,而“晓得”是动补关系,但因为与“晓得”都是“~得”而杂入此种变化形式中。

结构聚合本应由同类结构关系的复合词构成,但是在语用中,人们对结构聚合的错误归类,引发了特殊的结构变异,造成了一些特殊的非理类推成分。


3,复合词内的语法-语义关系聚合

语义关系和语法关系,既相关又各不同。

语法关系,指的是语言成分在句中的形式关系,具体地指词句中各构成成分的语法位置和它们之间的层级关系,这种关系通常用主语、谓语、宾语、定语、状语、补语等术语表示它们在组合中的位置,或以主谓、动宾、定中等术语表示这些组合之间的构成成分关系。

语义关系,指句中各构成成分所表示的意义之间的关系,这种关系通常用施事、受事、与事等表示各构成成分的意义,以及陈述、支配、修饰、限定等术语表示各构成成分之间的关系。

语法-语义关系在组合中的差异,体现在多个方面,有构成成分相同而结构不同的,比如:

构成成分相同,语义关系也相同,但语义提取不同,导致结构关系不同。比如同样的VN(动名)组合,既可以提取行为构成动宾词组,也可以提取事物构成定中关系的名词,分别表示相关的行为(动宾组合的动词短语)或事物(定中组合的名词),如:生煎包子,泡,(跳)跳,(拉)拔,其中,动词性成分可以充当谓语或定语,名词性成分可以充当宾语或名词中心成分,这样,VN组合就有了支配和限定两种不同的语法语义关系。

构成成分相同,语义关系不同,语义提取不同,结构关系也不同。比如“恨人”有两个意思:1怀恨的人(人+恨),表施事;2仇恨人,表行为(仇恨+人)。表示行为的动词性成分跟人物的不同施受关系,导致了它们之间语法语义关系的不同,形成了定中和动宾两个不同结构,表示两个不同的意思。

有时,结构相同,语义关系也可以不同。如定中关系的“红脸”和“飞人”,前者表示状态,后者表示行为能力。

反之,也有的组合语义关系相同而结构不同,如“防治血吸虫”和“血吸虫防治”,“吃饭了”和“饭吃了”,都属主谓(主动)与动宾(被动)的不同;又如“山高-高山”“人行-行人”分别为主谓和定中关系。

词语的含义与词语的形式,有时是一致的,也有的时候并不一致,词语的形式只反映了词语的部分意义,另一部分意义处在隐含状态,这导致有些深层结构相同的词,由于提取不同的表层形式,在表面上形成了很大的差异:

救死——救活,都是指“救+濒死者+活”,其中“救死”动宾关系,“死”指宾语濒死者;而“救活”为动补关系,“活”指被救的濒死者的状态,结果补语。二者的底层语义构成是相同的,但提取的表层对象不同,“死”“活”意义相反,致使字面呈现相反意义而实际词义相同的矛盾现象。

不少词的表层语义差别很大,其实在深层语义关系中,具有高度的类同关系。比如一组由“吃”构成的动宾词语:

吃饭——吃大碗/筷子/饭馆/食堂/小灶/伙食团/国家/自己/某人,

宾语语义的递变:食物-工具-处所-供应者(关系对象,含直接供应者和间接供应者)。类似的还有从“睡觉”衍生的“睡大觉,睡大床,睡枕头,睡草席,睡客厅,睡宾馆”等等,“睡觉”的“觉”本指醒来,属动词性的补语成分,由非理类比,被理解为睡眠义的名词性成分,作“睡”的宾语,即“睡觉”被理解为一个行为“做”和一个行为对象“某事”的关系,这个具有“某事”义的“觉”再被睡眠中所涉及的卧具(工具)、处所等所替换。




由于结构聚合关系的存在,在具有复合关系的词汇中,可能出现一些特别的组合变化,这种变化,一方面不断地冲击词与短语(词组)的界限,另一方面,也在丰富着我们表达的手段,促进词汇本身的变化和发展。




注  释


1. 本文是《汉语历时词汇学》课程讲义第三章“词汇聚合分析”的第一节“结构聚合”,标题是重新拟定的。文中错谬或不成熟处,尚祈前哲时贤指正。


往期精彩回顾【俗語言】 | 董志翹:漢文佛典中虛詞複音化現象 ——以介詞複音化爲例
周广荣| 声字与般若——试论梵语声字在般若经典中的形态与功能
【俗信仰】刘正平|《问答宝卷》解析 ——江南无为教觉性正宗派的传世经卷

图片来源于网络,如有侵权请联系本公众号删除











扫码关注 


中国俗文化研究



 审稿编辑  |  尹   赋 

值班编辑  |  李媛媛



: . Video Mini Program Like ,轻点两下取消赞 Wow ,轻点两下取消在看

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